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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 (第5/5页)
时父母常叮咛那句话:“人生在世,一步都差不得。差一步,便是千差万错。” ??他想去官府自首,将全部罪过都揽到自己头上。但一想,官府自然不会轻易相信,若是盘问起来,略有错讹,便会牵扯出儿子。儿子如今时常痴痴怔怔,哪里经得住审讯。 ??他千思万想,想到了一人。那人是汴京三团八厢中的一个厢头,这左一厢是他地界,手底下有上百个强汉无赖。鲁仁也时常受这些人勒讨钱物。前年,这厢头的一个爱妾难产,落下息胞之症,急需川牛膝和药。京城各大药铺却偏偏都缺货。鲁仁一个老主顾正巧运了一船川药来,里头正有川牛膝。鲁仁忙叫儿子急送了些给那厢头,救了那爱妾的命。那厢头封了一份大礼,亲自来道谢,并说遇到难事,一定去寻他。鲁仁却哪里敢去触惹这等人,只是唯唯点头。 ??如今遇到这等烦难,为了儿子,他只得去求那厢头,又不敢将事情说透。那厢头见他话语含糊,有些着恼,却仍给他指派了一伙人。鲁仁去见了那伙人,竟是几个侏儒、一个哑子、一个跛子。他大失所望,却再无他路,只得将事情交托给那侏儒头儿。没料到这群侏儒竟做成了这桩事,虽说临时反悔,多讹了三十五两银子,毕竟远胜过自家去动手。 ??前几天,他瞒着儿子,已来这金水河边寻踏过路径,见那个宅子只是寻常农家小院,隐在几株大香椿树后,这一带又极僻静,左右并无邻舍,他才略放了些心。这时天色已晚,路上也没了行人,更不必担心被人撞见。 ??只是,这牛车虽是他药铺里载货的,他却从未赶过。加之天黑,路又不平,磕磕绊绊,费尽了气力,才算来到那院门前。他取出钥匙,手臂酸累,颤个不住。半晌,才打开了锁。他忙牵拽牛绳,将车拉了进去。 ??幸而张用一直在麻袋里睡觉,一路都未发出声响。他想起那人吩咐,得将张用的嘴堵起来,却不敢解开麻袋。又想,是否该将张用搬进房里去,可凭自己气力,恐怕搬不动。再一想,牛车不能丢在这里,还是得将张用搬下来。可万一惊醒了他,嚷叫起来,如何是好? ??他正在犹豫,忽见那麻袋动了动,随即听到张用在里头嘟囔:“饿了。”他吓了一跳,没敢应声。张用却提高了音量:“我饿了!” ??他越发慌了,不知该如何阻止。今天出门时,他想着荒郊野外不好寻食店,倒是带了干粮和水,并没吃几口。但若拿给张用吃,便得解开麻袋,这万万不可。 ??“你姓鲁?”张用忽然问。 ??他惊得头皮一炸。 ??“你一身药味,不是药铺的,便是行医者。但这两样人,身上药味都杂。你身上我能闻得出七种药气,一色尽是川药,川芎、川贝、川乌、川羌活、川楝子、川椒、川朴硝??汴京城独卖川药的只有蔡市桥仁春药铺。将才你和那老孩儿论价,轻易便多掏了三十五两银子,自然不是那药铺雇的伙计,听你声音,年纪至少五十岁,你是那药铺的店主——” ??鲁仁听得胆都要惊破。 ??“你连货都不验,自然是头一回绑人。你一个小药铺店主,绑我做什么?自然是受人指使。但你给那老孩儿付钱时,听语气,是自家出钱,自家做主,并不是靠这差事谋财,自然是受人胁迫,不得不为。你为何会受人胁迫?自然是短处被人捏住。何等短处能胁迫你来绑劫?胜过绑劫罪的,应该只有杀人罪。你杀了人!” ??鲁仁急颤了一下,险些坐倒。 ??“不对??人若是你杀的,被人胁迫做这等事,你心里必定极不情愿。人若怀了不情愿,行事时自然负气,极易迁怒。可是我听你赶牛时,那牛不听你驱使,你却只有焦急,并无气怒。你自然不是疼惜牛,而是念着尽快完成这桩差事。你是心甘情愿做这桩事。杀人者,不是你,而是你至亲之人。父母?妻子?兄弟?儿女?我琢磨琢磨??听你说话举动,处处透出些急切。拽牛时,也拼尽全力,似乎把性命搭上也在所不惜。世间恐怕只有父母对儿女,才会这般不惜自己气力、不顾自家性命。另外,你这急切拼命里,似乎还有一分热望,做完这桩事,便能延续自家性命一般。能延续你性命血脉的,唯有儿子。杀人的是你儿子,哈哈!你是在替儿子保命,对不对?” ??鲁仁浑身冰凉,抖个不住。 ??“胁迫你来绑我的,是不是银器章?你家药铺正和他家院子相邻,你儿子杀人,被他瞅见了?” 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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